更新时间:2018-06-10 09:34作者:王新老师
“赤脚”何时穿上鞋?
乡医之困,就是农村三级医疗卫生服务体系的“网底”之患。
“从青春勃发到日渐衰老,我们这些‘赤脚’何时才能穿上鞋?”松溪乡村医生杜建民的困惑很有代表性。杜建民是2005年全国优秀乡村医生。上世纪70年代初,他当上赤脚医生,他爱人当上民办教师,1997年后,国家给予政策,800万民办教师陆续转正,如今爱人每月退休金就一千多元,而他依然“赤脚”……
由于村卫生所定位是非营利性机构,收费低廉,加上公共卫生工作未给予合理的补贴,长期以来乡村医生这个群体生活窘迫,许多人不得不“以农养医、以家养所”。在闽北闽西山区,乡村医生每月收入平均也就三四百元,最低的只有一百多元;即使在沿海稍富裕的农村,一月也就一两千元。
另一方面,长期奋战在农村卫生服务的“网底”,一天24小时随时出诊、一年365天无休的服务令许多乡医积劳成疾。建阳水尾村卫生所的两名乡医,一个患慢性肾炎,另一个乡村医生何长青患血液病12年,一贫如洗。因为无处筹钱做骨髓移植手术,6月13日,这个年仅40岁的好乡医在无望中黯然逝去……虽然他的情况也许不具有代表性,但也反映出这个默默守护农民健康的群体生老病死却无保障的尴尬现实。
资质,是乡村医生们难以逾越的另一道槛。经过几十年大浪淘沙积累了丰富经验的他们渴望取得真正的“身份”。然而,经过一次次孜孜不倦的考核、培训所取得的一张张学历和证书,包括省卫生厅的学历证书和“乡村主治医师”的职称,国家并不承认。《执业医师法》颁布后,乡村医生不能直接报考执业医师……
为实现卫生部“到2010年,大多数乡村医生都取得执业助理医师及以上执业资格”的目标,福建将乡村医生不予注册的年龄限于“男60岁,女55岁”。如今,解决养老问题已成为乡医群体最迫切的期待。
另一个问题是,目前全国仅有的80万乡村医生中,只有不到10%具有助理执业医师资格。以此推断,到2010年将有近90%的农村没有医生。农村三级卫生服务网络的网底正面临着人走网破的威胁。
来自福建省卫生厅的数据显示,全省1.4万多个行政村,空白村(有卫生所无乡村医生)有1821个,而在2.8万多名乡村医生中,50岁以上的近半,30岁以下的乡村医生基本没有。由于待遇低,那些坚守岗位几十年的老乡医,面临着没有接班人的尴尬,三明有位老乡医今年86岁了仍在行医。越来越多偏远地区的卫生所则因为乡村医生的流失而名存实亡,即便那些在艰难中幸运地支撑着的卫生所,也多因医疗设备、服务条件差而陷入恶性循环。
新的问题接踵而至。随着“村改居”进程的加快,很多村卫生所如今已成为社区卫生服务站,按规定乡村医生不得在社区行医。以厦门翔安区为例,几年后,全区338名乡村医生中,只有几十名够资格留用,还有230名的空缺。如果在短期内无法填补,将出现新的“看病难”现象。
乡医之困,就是“网底”之患。
2005年,福建省委、省政府敏感地注意到这一问题,将“加强乡村医生队伍和村卫生所建设”列入为民办实事项目,从2005年开始,承担农村公共卫生工作的乡村医生每人每月可领取不低于60元的津贴补助,并接受每年免费的培训。这一系列举措走在了全国的前列,引来乡村医生的一片叫好。
但一切,似乎仍是杯水车薪。
“要从根本上解决网底之患惟有改制。”郑明新是乡村医生中为数不多的通过艰难的自学考取了助理执业医师资格的乡医,但他对未来依然忧心忡忡:“亦农亦医的身份是乡村医生这个群体的尴尬之源。村一级网络定位不明是影响农村卫生事业可持续发展的大问题。我们这些老一代的乡村医生可以奉献,但如果国家不从体制上改革、政策上保证,到‘乡医后时代’,谁来保障农民的基本医疗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