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猊香炉里烟息香冷,床上的锦被翻卷红浪,起床后懒洋洋不想梳头。任华贵的镜匣落满灰尘,日上三竿高照帘钩。生怕离别时伤心苦痛,多少心事想倾诉又没有开口。近来身体日渐消瘦,并不是因为喝酒太多,也不是因为悲秋。
算了罢,算了罢,这一次离别,即使唱上一万遍《阳关》离别曲,也难将他挽留。想他如武陵人那样远去,我只能幽居妆楼。只有那楼前的流水,会可怜我整天凭栏注目凝眸。在凭栏远眺的地方,从今而后又添一段新愁。
作品背景: 此词是李清照的早期作品,创作地点在青州。自公元1107年起,李清照与赵明诚屏居乡里十余年。赵明诚何时重新出来做官,史无明载。据陈祖美《李清照简明年表》:公元1118至1120年(重和元年至宣和二年),这期间赵明诚或有外任,清照独居青州。是时明诚或有蓄妾之举。作《点绛唇》《凤凰台上忆吹箫》等。而刘忆萱在《李清照诗词选注》中认为此词作于赵明诚赴莱州任职之际,时间约为公元1121年(宣和三年)。
作品中心思想: 此词抒写离愁别苦,作者以曲折含蓄的口吻,表达了女子思念丈夫的深婉细腻的感情。
内容简析: 上片从描摹词中女主人公的举止神态写起,形象地表现了女主人公的复杂心境想道出离愁,又不忍道出;下片进一步揭示了女主人公的难言痛楚,通过刻画主人公独倚楼头,含情凝眸的神情,极有分量地抒写了伉俪情深和相思之苦。全词写得缠绵悱恻,委婉含蓄,余味无穷。
凤凰台上忆吹箫香冷金猊李清照赏析: 开头一个对句香冷金猊,被翻红浪,便给人冷漠凄清的感觉。金猊,指狻猊(狮子)形铜香炉。被翻红浪,语本柳永《凤栖梧》:鸳鸯绣被翻红浪。说的是锦被胡乱地摊在床上,在晨曦的映照下,波纹起伏,恍似卷起层层红色的波浪。金炉香冷,反映了词人在特定心情下的感受;锦被乱陈,是她无心折叠所致。起来慵自梳头,则全写人物的情绪和神态。这三句工炼沉稳,在舒徐的音节中寄寓着作者低沉掩抑的情绪。到了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则又微微振起,恰到好处地反映了词人情绪流程中的波澜。然而她内心深处的离愁还未显露,给人的印象只是慵怠或娇慵。慵者,懒也。炉中香消烟冷,无心再焚,一慵也;床上锦被乱陈,无心折叠,二慵也;髻鬟蓬松,无心梳理,三慵也;宝镜尘满,无心拂拭,四慵也;而日上三竿,犹然未觉光阴催人,五慵也。慵而一任,则其慵态已达极点。词人为何大写慵字,目的仍在写愁。这个慵字是词眼,使读者从人物的慵态中感到她内心深处有个愁在。 生怕离怀别苦,开始切题,可是紧接着,作者又一笔宕开,多少事,欲说还休,万种愁情,一腔哀怨,本待在丈夫面前尽情倾吐,可是话到嘴边,又吞咽下去。词情又多了一层波折,愁苦又加重了一层。
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她先从人生的广义概括致瘦的原因:有人是因日日花前常病酒,有人是因万里悲秋常作客,而自己却是因为伤离惜别这种不足与旁人道的缘由。 从悲秋到休休,是大幅度的跳跃。词人一下子从别前跳到别后,略去话别的缠绵和饯行的伤感,笔法极为精炼。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离歌唱了千千遍,终是难留,惜别之情,跃然纸上。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把双方别后相思的感情作了极其精确的概括。武陵人,指心爱之人。秦楼,一称凤楼、凤台。相传春秋时有个萧史,善吹箫,作凤鸣,秦穆公以女弄玉妻之,筑凤台以居,一夕吹箫引凤,夫妇乘凤而去。李清照化此典,既写她对丈夫赵明诚的思念,也写赵明诚对其妆楼的凝望,丰富而又深刻。同时后一个典故,还暗合调名,照应题意。 下片后半段用顶真格,使各句之间衔接紧凑,而语言节奏也相应地加快,感情的激烈程度也随之增强,使词中所写的离怀别苦达到了高潮。惟有楼前流水句中的楼前,是衔接上句的秦楼,凝眸处是紧接上句的凝眸。把它们连起来吟诵,便有一种自然的旋律推动吟诵的速度,而哀音促节便在不知不觉中搏动人们的心弦。古代写倚楼怀人的不乏佳作,却没有如李清照写得这样痴情的。她心中的武陵人越去越远了,人影消失在迷蒙的雾霭之中,她一个人被留在秦楼,呆呆地倚楼凝望。她那盼望的心情,无可与语;她那凝望的眼神,无人理解。唯有楼前流水,映出她终日倚楼的身影,印下她钟情凝望的眼神。词笔至此,主题似已完成了,而结尾三句又使情思荡漾无边,留有不尽意味。自从得知赵明诚出游的消息,她就产生了新愁,此为一段;明诚走后,洞房空设,佳人独坐,此又是新愁一段。从今而后,山高路远,枉自凝眸,其愁将与日俱增,愈发无从排遣了。 这首词写离愁,步步深人,层次井然。前片用慵来点染,用瘦来形容;后片用念来深化,用痴来烘托,由物到人,由表及里,层层开掘,揭示到人物灵魂的深处。而后片的新愁与前片的新瘦遥相激射,也十分准确地表现了离怀别苦的有增无已。在结构上,特别要注意任宝帘尘满中的任字,念武陵人远中的念字。这是两个去声领格字,承上启下,在词中起着关键性的转捩作用。从语言上看,除了后片用了两个典故外,基本上是从生活语言中提炼出来的,自然中节,一片宫商,富有凄婉哀怨的音乐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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