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07-07 22:33作者:王新老师
有件事,让我特别感激我的父母,觉得他们了不起。长大后,我有时猜想,如果不是那样,我是否已经成为江洋大盗?
那时候,我大概七八岁,和邮电大院里的孩子一起到郊外玩。在河滩上,我们欣喜的发现了大片的西瓜地,西瓜只有皮球大小。确认是西瓜后,所有的小孩都疯狂了。我们扑进瓜地,非常享受亲手摘瓜的感觉。我不知道别的孩子的情况,只知道我见了大的就扔了小的,最后留了两个比皮球大点的西瓜,反正糟蹋了不少。
几个农民是包抄过来的,在呐喊声中,六七个小孩人赃俱获。在把我们押送回家的路上,农民一路恶声威胁,要给这帮小偷灌粪!这让我极度恐惧。在我的记忆中,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用天塌地陷形容那种绝望和自卑毫不为过。我们都知道自己错了,一个个A(形容情绪低落,失望懊丧的神情),任凭农民愤怒宣判。六七个孩子排成一行,就那样以小偷的耻辱形象,被揪进了成人的世界。
惨剧才刚刚拉开帷幕。除我之外,所有孩子的家庭,随着农民拿到索赔款的离去,都响起了鬼哭狼嚎般的家暴声。有个叫小梅的领头大孩子,竟然被她父亲吊起来用皮带抽。我心惊胆战地悄悄走过去,然后惊恐地溜走。她的哭叫声和被打时尖厉的认错声,非常刺耳。一个院子里,到处是恐怖绝望的哀号,还有父母的怒骂和摔打的声音。
我父母给了农民钱,一个西瓜两元,共四元。据说那时九块钱即一个人的月生活费。所以,索赔是巨额的,农民是用西瓜结子再生西瓜的方法计算损失的。我忐忑地等待父母对我的惩罚,但是他们始终谈笑自若,付钱的时候,还笑着调侃了我两句。然后他们就忙自己的事了。当我在院子里惊心游走,听着各家各户痛打孩子的惨烈之声时,我对自己命运的焦虑到了崩溃的地步。
然而,我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后来居然成为我们家的一个笑谈和趣闻。开始我还B(没有地方可以让自己藏起来,形容十分羞惭),但我父母始终坦荡安然,他们的笑脸如一面明净的镜子,在那个镜子里,我隐约看到了自己的健康纯净。
可惜极度敏感的我,一直到很大才明白我父母的伟大拒绝。他们压根就不接受那些农民对小孩的严厉惩罚。我父母也许自己都不知道,他们与院子里其他父母完全不同的教育方式所给予我的有力呵护和巨大的心灵解放。
如果事情相反,我想以我的年龄﹑我的个性,即使不逆反成为小偷,内心的扭曲也是难免的。很多父母对孩子的爱,是从不顾及孩子的感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