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06-27 23:22作者:王新老师
这次他们在报纸上看到夏华斯寻亲,回想当年迫于家境的选择,而今生存状况略略缓解,想了个心愿。
因为不想在家种地,这夫妻二人到杭州一家裁被子的工厂做工。“做的被子是出口到美国的。”男人解释说。他们每天做工10小时,除了周三周日,一周加班5天,一个月只休息一天。他们讲述这个在中国百万产业工人身上丝毫不稀罕的故事,夏华斯突然哭了。
她跑到桌子对面,拥抱那个女人。女人一下子控制不住,剧烈地流起眼泪:“不管是不是你,我都想来看看,看到你,就像看到了她。”
DNA测试需要600元。玛格丽特说,这个钱由我们来承担吧。此前他们见过11个家庭,与8个家庭做了DNA测试,都是对方付钱。
男人赶忙说,600元“无所谓”,自己可以承担。哭泣中的女人也暂时从伤感中抽离出来,连说“不用”。但玛格丽特和夏华斯也很坚持。
会面了半小时,离开时,女人拥抱玛格丽特,说:“谢谢你把她养大。”夏华斯摩挲着那个沉默男人的肩膀,送他们离开。
从上中学开始,夏华斯就对发展中国家的人们的生活产生了兴趣。一方面是对妇女命运的关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去理解她出生的地方。她对中国工农的生活有初步的了解,是从《ADayintheLifeofChina》(《中国人的一天》),《MaterialWorld》(《物质世界》)这样的照片书籍里看到的。她看到当地的市场,所有的蔬菜水果鱼肉摆在摊位上,而美国的物品摆在超市的货架上,你不需要见到卖东西的人。还有扁担挑水,小推车运西瓜。她2008年来武汉时曾要求去武汉周边的乡下,看那里的人如何生活。她从美国的书本上看到的中国,逐渐真切地呈现在她眼前。
夏华斯知道,中国人喜欢用“幸运”来形容她。尤其是她听了应城夫妻的故事。
“那可能是我的生活。”想到这个,她突然就哭了。
可能务农,可能辍学,因为是女孩的缘故,要把宝贵的上学机会留给兄弟。夏华斯知道这一点。
“原本生在这里,结果人生却在那里。我不知道是否就是命运。”她说,这让她心存感激。“我尊重那些务农的家庭,尊重他们的体力劳动。……其实没有任何理由,我比他们更值得现在这样的生活。这让我感觉谦卑。”
端午节前后,又有两场认亲会,那次,“父母”们给夏华斯带来了粽子、早上家里的母鸡刚下的蛋、自家树上采摘的花。他们一路从偏远的山上走下来,来见这个被他们权当作“女儿”的外国女孩。夏华斯曾想过这些从溪流里抬水上山的人们,这些只有露天厕所的人们,虽然跟她的生活迥异,但他们跋山涉水赶到她的面前,让她看到自己的历史的一部分,“我的生命故事的一部分。”
“能见他们我就很高兴了,不管他们是谁,或穷或富,或者一般般,也不管他们是否处在人生的困难时期,就算他们是乞讨者或者罪犯,都没关系,我都接受,我不想让他们觉得,他们必须得是谁才行。他们就是他们,那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