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09-07 23:25作者:王华老师
同学关乐催着秦玥飞去报考LSAT(法学院入学考试),回美国读个法律博士,出来重新找工作。
秦玥飞报了考,过一阵又取消了。
“对我重要的是,我在那样的地方生活了那么久,而且我过得很快乐,很充实。”他后来说,“(农民)拉着我的手,坐在他面前。这个就是我们跟这些老百姓之间的距离,这个就是意义。”
像H.L.孟肯说的,理想主义这种人,闻到玫瑰比卷心菜更香,就会得出结论,玫瑰也更有营养。
规则
散布在全国各地22万的大学生村官里,有七成被乡镇机关借调,在办公室里收发文件、写材料、接电话。秦玥飞来了差不多两个月,告诉陈希军,他可以在外面找企业筹款,看村里有什么需要建的。陈希军想了一阵,说田里要修条水渠。
秦玥飞一个人跑了几趟北京,让留学圈里的朋友牵线,找到几个企业和个人赞助。十月,他凑到十五万回来,村里集体投票,通过了修水渠的方案。
二组一个姓刘的组员没到场投票,到处跟组里人说,别答应修,保证大家不吃亏。其他组里或者跟了份子钱请工人,或者自己人出力,在田埂上作业施工。二组原来同意的意见不了了之。水渠挖得半米宽深,硬化上水泥,前后都要完工了,只差着中间二组那段还是烂泥杂草。
秦玥飞还没碰到过潜规则,以前看网上新闻说得各种各样,他不信,哪里来这么多潜规则。现在村干部明白告诉他,刘组员就是要钱。
太阳升在天上,文明人知道那是地球的自转,原始人只看见一个火球出来,根本没有天体的意识。秦玥飞有次想到这么个比方。他要服务的人不懂什么是公共服务,他们过往的生活经验里只知道别人要做政绩,要完成上级任务,他们也就以为能据此讨价还价。
秦玥飞设想要是不给刘组员钱,直接施工,刘组员也许会来田埂上打人。他知道刘组员以前打过人。他设想要是打人了就得报警,警察出警了,刘组员就打警察,警察掏了警棍,一棒子打在地下,把人铐起来带走了,跟着照片拍出来了,上了微博。那时候谁会来关心法?只知道一个百姓给警察打了。
秦玥飞定了主意,从捐款里掰一点钱给刘组员就是了,要是能讲讲情分,也许还可以少给点。一个星期里,秦玥飞反复上刘家要先搞好关系。
那家的门前煤渣满地,墙上乌漆抹黑,“likeatoilet(像个厕所)”。他进门叫刘伯伯,送了几包烟,又客客气气提起水渠的事。刘组员说,小秦,我不是针对你,我就看不惯那些干部。刘组员给秦玥飞泡了茶,给他吃糖。秦玥飞没提一个钱字,说破了怕刘组员更要义正辞严,说这是看不起我,事情就没余地了。秦玥飞坐在那敷衍说笑下去,“pleasehim,givehimorgasms(取悦他,给他性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