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06-20 23:49作者:王华老师
在《红高粱》中,张艺谋对原始生命意志、生命力之不可抗拒的赞颂与褒扬,堪说达到了无以复加的极致,达到了几成精粹的出神入化的地步,这就是一种五体投地的崇拜境界了。
首先是对性的神力的崇拜。在“颠轿”一场戏中,从表层来看,它是偌多抬轿的粗野壮汉对花轿中一位红装红盖头新娘的戏谑式恶作剧;但从深层来看,它既是几条赤膊壮汉面对新娘九儿的魅力所萌动的性的潜在欢悦与渴望的自发宣泄,又是对九儿面临不合理不人道的两性结合却又爱莫能助的悲凉、怨愤之情的自发发作。而惟一能使这一载歌载舞的“颠轿”迪斯科从疯狂的顶点戛然而止的神力,不是别的,正是轿中九儿的几声哽咽的啜泣声。编导在这一情绪与节奏的转变点中,把这群粗野壮汉内心合乎人伦天性的美好性灵洞悉与烛照出来,是影片开始首先打动人心的点睛之笔。这一节奏休止造成的情绪落差,确定了九儿在野汉们心中实际占据的真正神圣的地位,是影片对性的神力崇拜的一个明证。而在这群抬轿壮汉中,又惟有“我爷爷”余占鳌,以其更加强烈的受性的神力驱使的生命意志力,敢于把自己内心的骚动与渴望一一付诸外在的实际行动——比之于其他壮汉,余占鳌确实高出一筹,是名副其实的独占鳌头——凭着九儿曾给他的一个美目顾盼,以至于接踵而来的杀夫、
劫妻乃至高粱地里的交欢野合,都成了一桩桩不再是施暴施恶而是全部顺理成章的一揽子“仁”事美差了。这里的“仁”,不能以狭隘的法的定律为准绳,而必须从更加宽泛的自然与原始的生命定律——种的良性繁衍与发展、种的优胜劣汰中去寻找;而这里的“美”,自然是进行了艺术的选择与渲染的电影美(如略去了“杀夫”的直接描写等等)。当银幕上展现九儿痴迷地后倾倒地的诗一样朦胧的近景,余占鳌跪在那方倒伏高粱空地上的呈红色“大”字状展开的九儿身前的俯瞰大远景(这里干脆是一个宗教式性崇拜、生殖崇拜的肃穆仪式了!)以及逆光中红高粱影影绰绰在丽日和风中摇曳的动态空镜,可说是把影片对原始生命力的崇拜在此情此景以及情景交融的铺绘中推到了艺术美的制高点——不过反观影片,张艺谋实在应当在此处把文章的浓度做得更足一点,以使这一“天作之合,地成之美”的红高粱地交欢场面,华彩乐章般地达到更其神圣化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