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进电影院看印度片还是6年前，《三傻大闹宝莱坞》——俗不可耐的片名和豆瓣评分9.1的反差令我产生了购票冲动。不得不说，这部电影彻底扭转了我对宝莱坞的偏见。近日，“三傻”主演之一阿米尔·汗又出演新片《摔跤吧，爸爸》，广获好评，难怪我买票时三分之二的座位都被人预订了。
片中，姐妹俩非常不满被爸爸威逼着进行高强度体能训练，借着同村小姑娘结婚的由头，偷偷溜出来参加婚礼。正载歌载舞玩得开心，面沉似铁的爸爸打将进来，她俩被吓个半死。及至向新娘子哭诉，新娘子却流着泪说：“他为你们遮风挡雨，抵抗全世界，默默地忍受你们闹脾气，为什么?为了让你们俩有未来，有自己的人生……我倒是希望能有这样一个爸爸，起码他是为你们的未来打算，不像我，从小就只让我做家务、烧饭，14岁就把我嫁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仿佛我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接下来我就要过一辈子与扫帚炉灶相依为命的日子。”姐妹俩的妈妈也不安地问丈夫马哈维亚：“女孩子练摔跤，将来谁会娶她们？”马哈维亚坚定地说：“我会把我们的女儿培养得足够优秀，将来让她们自己选择中意的伴侣。”

这两个情节从正反两面说出了一个道理：女人应当掌握自己的命运，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在西方流传着一个故事。亚瑟王的圆桌骑士之一加温，为了帮助亚瑟王，不得不跟一个丑女巫结婚。新婚之夜，女巫问他，一天之中我半天是美女，半天是女巫。你想要我白天做美女夜里做女巫，还是白天做女巫夜里做美女？加温回答道，既然女人最想要的是掌握自己的命运，那么就由你自己决定吧。这一番话破解了女巫背负的诅咒，使她变回了美丽的模样。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在西方社会，女性面临的最大困扰也是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才华出众如勃朗特姐妹、简·奥斯丁，坚持做自己的结果便是晚婚或是终生不嫁。
人性无东西。如果以为女性只在男尊女卑的东方社会被歧视那就错了。女性所经历的种种不平等，无论是在西方发达国家还是东方发展中国家，都是普遍存在的，只是表现形式不同罢了。在新德里附近的农村，小女孩摆脱不了包办婚姻，这是女性歧视；在纽约曼哈顿的写字楼里，白领丽人们忍受着脚趾骨变形的痛苦也要蹬着高跟鞋上下班，否则就会被认为是着装不得体，这又何尝不是女性歧视？
打开微信朋友圈，无数帖子在教女人如何抓住男人的心肝脾胃肾、如何穿衣减肥、如何做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太太等等。要我说，就业难、薪酬不平等、婚姻不自由之类的显性歧视容易被察觉，而那些贴着美德标签强加给女性的种种要求，那些侵犯女性对自己身体所有权的审美标准，那些对婚姻家庭关系的无理解读，才是杀人于无形的隐形利器，因为不易察觉，因为看上去既美丽又振振有词，多少女性被其戕害而不自觉，反而做了附逆者。
前段时间徐静蕾和蒋方舟一起上了个访谈节目。论及择偶，年轻漂亮、毕业于清华、收入优渥的蒋方舟比较悲观，说自己在婚恋市场上处于劣势。相反，已经40岁的徐静蕾个性张扬，充满自信，她说不在乎伴侣会关注更美更年轻的女孩，“除非你觉得美和年轻是唯一优点，还有你那个男朋友或伴侣肤浅到只重视年轻貌美，但我不会。社会和父母都没有绑架我们，是我们绑架了自己”。有人说，徐静蕾之所以这么“嚣张”，是因为她出身富有、受过良好教育、天生丽质，所以才有资本比一般女人任性。但这种解释在蒋方舟那里就说不通了。除了出身普通，蒋方舟其他方面都算出众，特别是年龄优势远胜于徐静蕾，压根不应该认栽。所以说，一味在客观条件上找原因是不对的，徐静蕾说得对，归根到底是我们自己绑架了自己。
回到《摔跤吧，爸爸》。在银幕之外，真实的女摔跤手吉塔2016年结婚了，丈夫是英俊且小她5岁的摔跤手帕万。正如剧中的马哈维亚所说的，这并非是吉塔个人的胜利，而是几百万个像她一样的女孩跟着一起得胜，包括那些被认为不如男孩的女孩、被迫做繁琐家务的女孩、被迫早早嫁人的女孩。
再说个真事。我有个朋友，当年没考上大学，顶班进了工厂。不久厂里分来个男大学生，在那个年代很是稀罕，热心群众便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出于相貌上的考虑，绝大多数姑娘都拒绝了。最后，一个同样其貌不扬的女工接受了这门婚姻。后来，这个大学生跃升单位高管，女工和她的全家都跟着沾了光。这让当初看不上人家的姑娘们后悔不已。而我的朋友进厂不久就自修本科，接着又读了硕士，跳槽到理想的单位。她不想不劳而获，通过婚姻过上好日子，她愿意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而且成功了。这样的人生，坦然而踏实。
（作者简介：左岸，媒体特约评论员。）